一、引言 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是系统化阐述中国经济实践的必然要求,也是科学回答时代命题的内在诉求。逻辑主线作为贯穿理论体系的脉络线索,是构建理论体系的重点问题。只有确立了科学的逻辑主线,才能在社会经济总的联系和内在矛盾中,把各理论内容和概念范畴进行合理安排以形成理论体系的依据,形成一个理解和分析社会经济现实及其变动规律的框架。因此,确立逻辑主线与构建理论体系这两个问题是同构的,在一定方法论支撑下的逻辑主线能够明确理论体系所应具备的结构和应包含的内容。 已有研究的分歧集中在如何结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特色,如何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学理化为科学系统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结构上,有的研究认为应贯彻马克思的构想,沿袭“六册计划”;有的则强调中国特色,主张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制度—运行—发展—开放”几个方面进行板块式的体系构建。内容上,有的研究坚持以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即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逻辑主线,或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相关规律为核心内容来体现中国特色,或以“物质利益”为核心范畴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和中国实践加以整合。这些研究为构建理论体系提供了有益思路,但也存在着些许不足:有的缺乏理论抽象和逻辑顺序,只是对经济制度和政策进行分类阐述和概括注释,或仅包含改革开放后的理论发展,逻辑一致性不足。以过于抽象和一般的范畴为主线,则难以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体的、历史的经济活动规律,且用范畴来构建思想体系是马克思所强烈批判的;①片面强调中国特色,则只是在不同程度上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立场、基本原则和主要目标等同于逻辑主线,未能将中国经验发展为一般性的、科学的理论学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新时代的中国实践的学术化阐释,其理论体系的构建必然应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基础,并结合中国实践进行创造性发展。在早期缺乏实践经验的历史条件下,中国的政治经济学理论著作大多只能是思维实验,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和实践的不断发展,为学者们在观念与实在的双向互动中构建学理化的政治经济学体系提供了基础。但长期以来,学者们囿于对个别理论的探讨,在对理论体系的整体把握上相对薄弱。 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的一般经济规律和人类社会的基本运动规律。在自然史般的必然趋势下,经济和社会的实际运行呈现出了复杂的多样性和阶段性,国外学者根据这些资本主义的历史动态不断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日本宇野学派构建了由原理论、阶段论和现状分析三个层次组成的理论体系,以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关系为主线划分了资本主义发展的不同阶段;法国调节学派和美国积累的社会结构学派通过发展中间层次的制度分析连接了资本主义的一般原理与现实的资本主义多样性,这些都是构建理论体系的有益借鉴。我们在回顾马克思经济研究计划的基础上,运用批判实在论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进行重构和阐释,提出了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两条进路:在历史发展维度上,构建相应的“原理论—阶段论—战略政策论”;在系统内部维度上,各个层次的理论分析都应坚持“生产方式—经济循环—经验现象”的逻辑主线。在此基础上,形成一个现代版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 二、理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随着历史的发展变化而不断丰富发展、具有高度开放性的思想体系和方法论体系,同时,它也蕴藏着适用于一切历史时期的元理论。②坚持马克思主义并非无批判地接受马克思的研究成果,不是对这个或那个论点的信仰,也不是对某本圣书的注释,而是坚持马克思的方法(卢卡奇,1999)。尽管《资本论》是一部尚未完成的著作,但其中已经包含了一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③运用批判实在论对其进行重构和阐释,借鉴国外学者对理论体系发展的贡献,能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构建提供可行路径。 (一)《资本论》与六册计划 《资本论》是“马克思主义最厚重、最丰富的著作”④,只有在深入理解其中的内容和方法的基础上,才能正确认识马克思遗留下来的手稿和设想等材料。长期以来,关于《资本论》与六册计划的关系,以及马克思的经济理论是否完整、是否是一个连贯而系统的分析、是否可以用来确定当代资本主义的重要方面并作为实践的指南,是学界争论的重要问题。回答上述问题的根本不在于马克思的每一句论述是否正确,而在于他的方法是否科学有效、是否为一个理论体系搭建了“骨骼和血脉”。虽然在内容上《资本论》是一本未完成的著作,但它通过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本质核心,为考察资本主义经济关系更为具体、现实的形式奠定了基础。并且马克思在其中已经提供了一套综合的从抽象到具体的辩证方法,这不仅是开展进一步理论研究的基础,也是分析不同时期工人阶级面临的具体问题的重要依据,在这个意义上《资本论》是完整的(Kuhn,2013)。 《资本论》和六册计划各自的独立完整性并不是互相否定的,《资本论》没有包括六册计划的全部内容,其结构也没有取代六册计划(汤在新,1985)。不可否认,《资本论》的部分内容超出了“资本一般”应当包括的内容,对信用、股份资本、地租和工资等进行了考察,但这些只是为了阐明资本的性质和规律而纳入的必要内容。⑤由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具体的形式只有在理解了资本的一般性质后才能得到全面的说明⑥,面对复杂的经济现象,必须用抽象力来认识其本质、将总体结构展示出来⑦,而后逐步达到系统、动态的全面把握。无论是四卷本计划还是六册计划,马克思都是从资本最一般的特征出发、从最核心的生产过程出发,逐步阐述资本主义经济整体现象的必然性和复杂性。不仅研究资本主义经济的一般性质及其内在规律,也考察这些本质关系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所呈现的种种具体形式、各种经济规律得以实现和贯彻的机制。就这方面来说,《资本论》的方法论和编排与六册计划的整体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同(罗思多尔斯基,1992),世界市场就是资本复杂规定性的历史表现的总和,是资本总生产过程的具体现实呈现。